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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白求恩,多么熟悉的名字
作者:杨牧之

《青年文摘(红版)》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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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今天我要谈谈白求恩。这个念头在我心中孕育很久了。我从加拿大回来,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白求恩,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在中国有谁不知道呢?我太景仰他了,一个加拿大人那样无私地把自己的青春、热情和生命献给了中国革命;我太为他可惜了,怎么就在手术时,那么不经意地献出了自己正当壮年的生命?
       后来,我有幸访问加拿大,有幸拜访了白求恩的故居,有幸接触了白求恩的乡亲,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在我心中,白求恩由一个超凡的“圣人”,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具体的、现实的人。我对他的认识,从对于一个领袖树立的榜样的崇尚,回到对一个人的道德和人格的热爱。人世间就真有这样的为自己信念生活的人。
       远在公元12世纪时,法国与比利时边界有一个小城,叫“白求恩城”。白求恩的祖先居于此地。历史学家说,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后来这一家族便以白求恩为姓。
       白求恩家族在北美洲的先辈来自英国苏格兰附近的斯开宇岛。太曾祖父移居美国时,正值美国的独立战争,战后,移居加拿大蒙特利尔市。所以白求恩是苏格兰血统的加拿大人。
       白求恩的曾祖父叫安葛斯·白求恩,是个皮料商,曾两次到中国经商。
       白求恩的祖父是多伦多大学三一学院医学系的首创大夫之一。白求恩很以做医生的祖父为自豪。他的名字诺尔曼·白求恩,其中诺尔曼一名就是从祖父的名字中选取的。
       白求恩的父亲马尔科姆·尼科尔森·白求恩(1857~1932)由多伦多诺斯神学院毕业,之后到格雷文赫斯特担任小镇牧师。
       从上面我简要罗列的白求恩家族的情况,可以看出他们的经历是丰富多彩的,从中可以让我们作出很多想像。白求恩那种富于冒险、勇于追求、不安于现状的性格,与他的家族辗转东西有没有关系呢?关于白求恩,我想读者可能想知道得更具体一些,我也想把他的履历勾勒得更清晰一些,以便我们更好地理解他的思想,认识他这个人。
       1890年3月3日,出生于格雷文赫斯特镇;
       1911年,中断了在多伦多大学的生物学学业,到边疆学院工作,为伐木工人讲课;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他应征入伍,在法国当担架员,受伤后回国,完成他的医学学位课程;
       1917年,再次应征入伍,参加加拿大海军,复员后留在英国从事医学研究;
       1923年,与英国爱丁堡法庭会计的女儿弗朗西丝·坎贝尔结婚;
       1926年,在美国底特律行医;
       1928年,在加拿大皇家维多利亚医院做医生助理;
       1933年,与妻子离婚;
       1935年8月,参加在苏联举办的国际生理学会议;
       1935年11月,加入加拿大共产党;
       1936年,组织蒙特利尔保障人民健康团体;
       1936年9月,志愿赴西班牙服务;
       1938年1月8日,带了价值5000美金的医疗器具,赴中国,经香港、汉口、西安到延安;
       1939年11月12日凌晨,逝世。
       50岁,还差几个月,这是多么短暂又是多么光辉的一生。
       二
       白求恩从年轻时就想救助底层的平民。21岁时,他中断了大学学业,到边疆学院工作,为伐木场的工人开课;后来他到美国工业城市底特律行医,为贫困的工人和新移民治病,尽量少收钱,有的甚至不收钱。通过与底层的工人接触,白求恩渐渐发现,他想的这些办法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当时蒙特利尔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靠领取救济金生活,他们无钱看病。他不可能靠他个人的力量给这么多人治病。他明白了,经济萧条对穷人健康是有直接影响的;他明白了,医学必须同时注意疾病的社会根源和医疗制度。
       正在他全力以赴地投入“医疗救民”的事业时,家庭发生了变化。1923年,白求恩33岁。当时,他在英国研究医学,与英国爱丁堡一个会计的女儿,漂亮的弗朗西丝·坎贝尔结婚。婚后两人感情极好。不幸,3年之后,白求恩得了肺结核。这个病在当时被认为是不治之症,白求恩便提出离婚。弗朗西丝不同意。白求恩认为自己是医生,明知不治,不能拖累别人,坚决离婚。弗朗西丝没有办法,只好办了离婚手续。又过了3年,白求恩肺病痊愈。离开医院立即向弗朗西丝提出复婚。日夜思念白求恩的弗朗西丝,马上赶到白求恩身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婚后,却发生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白求恩无忧无虑地全身心投入到医疗研究工作中去。弗朗西丝感到十分寂寞,又不愿意影响、妨碍白求恩对事业的追求,心情很苦闷。一天,她打开冰箱,突然发现白求恩研究用的一块人的肢体。她吓坏了,便断然提出离婚。白求恩十分痛苦,但转变无术,只好签字同意。此后白求恩一直没有再结婚。
       婚姻的起伏没有影响他对于事业的追求。1935年8月,他去苏联参加国际生理学会议。会后他认真考察社会化的医疗制度,眼见耳闻,使他的思想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变化。回国后3个月,他就加入了加拿大共产党。随后,他组织了蒙特利尔保障人民健康团体,希望借此促进社会化的医疗,让医疗普惠广大民众。从此他义无反顾,直到去世前夕,他对自己的选择都很满意,他说:“是的,我很累,但我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因为人们需要我。”
       1936年夏天,西班牙内战爆发,白求恩毅然响应加拿大支援西班牙民主委员会的号召,志愿赴西班牙服务。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白求恩说:“西班牙和中国是同一战斗的一部分。我要到中国去,因为那里的需要最迫切。”1938年1月8日,白求恩又奔赴中国。当时前线战斗残酷激烈,大家为了他的安全而要让他留在后方。白求恩气愤之下抄起一把圈椅向窑洞的窗户扔去,圈椅直飞到院外,他大喊:“需要照顾的是伤员,而不是我!”这样,他去前线的要求马上得到了批准。事后他说:我可以向大家道歉,但军医的岗位是在前线。
       白求恩是“不安定的”,他的朋友因此说他是“迅逝的流星”,意思是说,他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变化很快。但我们追寻白求恩流动的轨迹,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是在追求、在寻找最迫切需要自己的地方;他是在思考、在探索最合理的道路。他追求、寻找的视野是整个世界,是全部人类。他思考和探索的是如何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
       白求恩雕塑的铜牌上说他是“发明家”,当时,我真是感到奇怪,白求恩怎么又是个发明家呢?白求恩的创造精神有性格的因素。档案资料介绍,白求恩的医术是很高超的。他曾两次当选为美洲胸外科医生协会的执委。他在行医的过程中,设计了多种新仪器,并且不断改进。有一种剪刀,叫“白求恩肋剪”,至今仍为外科手术所用。白求恩到了中国,看到医疗条件太差,医生水平很低,战士得不到妥当的治疗,十分焦急,决心建一所正规的医院,进行教学,培训医生。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白求恩心爱的医院建成了,他决心把它变成“模范医院”。但建成开业仅仅三周,日军的炮火便把它毁掉。白求恩明白了,在敌强我弱的游击战区,医疗也应该是游击形式,流动医院。于是,他就地取材,设计了可由两头骡子负驮的手提式手术室。平时他亲自编写教材,亲自讲课,还经常到各处医院去检查,连放茶杯盖时,口要朝上一类的细节也作出交代。一次,他看到军医在手术间隙削梨吃,大怒,一把抓过梨扔出窗外。他看到医生给伤员正骨,竟忘记上夹板,怒不可遏,当场给那位医生一巴掌。他说:这会使伤员终身残疾的。火发过后,他仍然耐心地给那位医生讲解为什么要上夹板,并演示操作要领。他自己以身作则,对伤员“极端地负责任”。有一次他居然连续工作69个小时,做了115次手术。他年近50岁,竟然两次为伤员输血。他的口头禅是:“你们要拿我当一挺机关枪使。”
       
       在很短的时间内,白求恩的名字成为传奇,成为战士们的保护神。“进攻!白求恩和我们在一起!”这是战士们冲锋陷阵时呼喊的口号。
       战士们认为,有白求恩在,他们的生命就有保障。战士们认为,白求恩,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作为中国人更应该勇往直前!
       三
       去年,朋友听说我在收集白求恩的资料,给我送来了白求恩临终前的“遗嘱”。读着读着,我不禁热泪盈眶。这“外国老头”一下子走进了我的心里。
       ……今天我感觉非常不好,也许我要和你们永别了!请你(指时任晋察冀军区司令员的聂荣臻)给蒂姆·布克(时任加拿大共产党书记)写一封信,地址是加拿大多伦多城威灵顿街第10号门牌。用同样的内容写给国际援华委员会和加拿大民主和平联盟会。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十分快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多作贡献。
       随后,在“遗嘱”中他把自己的物品一一作了分配:
       两张行军床,你和聂夫人留下吧,两双英国皮鞋也给你穿了。马靴和马裤给冀中的吕司令。贺龙将军也要给他一些纪念品。给叶部长两个箱子,游副部长18种器械,杜医生可以拿15种,卫生学校的江校长让他任意挑选两种物品作纪念吧!打字机和松紧绷带给郎同志。手表和蚊帐给潘同志。一箱子食品送给董(越千)同志,算作我对他和他的夫人、孩子们的新年礼物!文学的书籍也给他。给我的小鬼和马夫每人一床毯子,并另送小鬼一双日本皮鞋。照相机给沙飞,贮水池等给摄影队。医学的书籍和小闹钟给卫生学校。
       他还不忘他的工作,不忘医疗的需要,他殷殷嘱咐:
       每年要买250磅奎宁和300磅铁剂,专为治疗患疟疾者和贫血病患者。千万不要再到保定、天津一带去购买药品,因为那边的价钱要比沪、港贵两倍。
       这样从容,这样周到地想到他所熟悉、所热爱的每一个人,哪里像要告别这个世界?倒好像要出远门。我想,这种视死如归,正是一个以追求人类幸福为目标的人的必然吧?
       在他的“遗嘱”中用笔墨最多的是关于他已离婚的妻子。分手虽已过去6年,但在他即将离开人世时,妻子仍然是他无限牵挂的人。他满怀深情和责任地说:
       请求国际援华委员会给我的离婚妻子(蒙特利尔的弗朗西斯·坎贝尔夫人)拨一笔生活的款子,或是分期给也可以。在那里我(对她)应负的责任很重,决不可以因为没有钱而把她遗弃了。向她说明,我是十分抱歉的!但同时也告诉她,我曾经是很快乐的。
       这就是白求恩!一个多么富有情感和责任的革命者。
       写到这里,我想起加拿大著名歌曲《红河谷》:
       听说你离开家要去远方,
       真怀念你的笑和目光……
       歌曲的旋律在耳畔回响,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刘艳会摘自《北京文学》2005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