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视野]我在纽约当“天使”
作者:谢海云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08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1997年,我因托福成绩较好,被美国纽约州一所大学录取。我有一位亲戚在曼哈顿经商,家境比较富裕,在她的帮助下,签证办得十分顺利。
       我学的是护理专业。表姐说,据美国政府公布的数据,近年来该国护士专业人员严重不足,10年后将面临至少40万名护士短缺。所以,毕业后就业根本不成问题。况且,读这个专业在短短3年内就可拿到学士学位。将来还可以通过进修考取“护理博士”!我认为这种“人生设计”很科学。
       好梦成真,“天使”却丢了博士男友
       经过系统的理论学习和临床实习,又经数次严格考核,2000年,我终于拿到了美国的注册护士证书,可以当“纽约天使”了!接着,就被聘用到纽约远郊的威格斯镇医院做了签约护士,年薪为3.5万美金,相当于人民币28万多元呢。在国内,这种收入完全算得上“金领”了,何况我还是个刚走出校门的学生呢!我喜出望外,心想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
       没想到第一天上班,我却一下傻了眼:医院里二十多个护士全都是四五十岁以上,好几个胖得走了形。她们见到我都露出了惊讶的眼神:“哟,宝贝,原来你还是个孩子!”
       我通常是在病房里照顾住院的病人,病人所有的医疗费几乎都由政府支付,所以那些生病的人不是愁眉苦脸,而是个个都安心享受养病。我每到一个病房,迎来的都是亲切的招呼和轻松的玩笑。一个患胃病的绅士“老头”,说我很像他年轻时的女友,体贴,细腻,温柔。有一天“老头”直言不讳地问我:“难道你就打算做一辈子护理工作吗?”我开心地回答:“Yes!”谁知他听了目瞪口呆,以后不再热情地招呼我,有时还装睡不肯吃药,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像他“女友”的人竟然要做一辈子的护理工,想必他是怒其不争吧。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曾经暗暗发誓要像南丁格尔一样,本以为找到了人生的理想,没想到在这里护士是如此受人歧视的行业。
       我与护士长谈起心里的感受,谁知她一点也不奇怪。她说,年轻的都不做这一行了,倒夜班,经常加班,没几个受得了,几万的年薪吸引不了她们,她们也看不起这个有点类似保姆的工作,我们年纪大了,对这一行多少有些感情……我的心掉进了冰窖。
       后来我在纽约有了男朋友,别看他是个见过世面的美国人,还是经济学博士,但对我从事的护理工作同样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当和我商量今后的生活时,他第一件事就是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我俩当天不欢而散。
       后来他又找到我说:“美国的福利那么好,你将来完全可以申请失业金,为什么偏要去做护士呢?成千上万的护士都转行或不干了,为何你偏要做别人不喜欢做的事呢?”我不以为然:“如果人人都不做护士,那谁来给病人打针吃药?”他说:“可以去别的国家引进护士呀。”“他们拿到绿卡就都申请失业金了……”我打趣道。
       最终我还是坚决拒绝了男友的建议,虽然两人为此分手,但我丝毫不后悔。至今还记得刚到病房时一位老护士对我讲的话:你的工作不是Job(职业),而是Career(事业)。
       年薪11万美金,在纽约打拼成护理精英
       在威格斯工作一年后,因纽约爱丽丝医院急需一批专业水平高、敬业精神强的年轻护士,接到“求救”电话,我又被派到了那里。临走时医院为我开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他们都说又送走了一个“南丁格尔”。
       爱丽斯医院是纽约州首府地区第二大医院,有近200年的历史。这家医院以管理严格而闻名全美,据说每年被“开”的医护人员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的口号是“Excellence in Health Care Putting People First”(优质服务,病人至上)。在每间病房的门上、医院的宣传资料上、公文上及某些用品上均能见到,时刻提醒工作人员。一旦有新病人入院,住院处就有一位负责人代表院长送鲜花给病人。医护人员的服务简直无可挑剔,他们总是面带微笑,耐心细致。如每天都必须协助病人沐浴或擦浴,护士常常跪在地上将病人的脚趾轻轻分开,用干毛巾一一揩干,同时还不断地感谢病人。
       印象最深的是一件小事。有一次,女医助玛格丽丝为病人更换纱布时,少贴了一条胶布。在她离开后病人发现了,随即按铃唤护士。我马上过去帮忙,却出人意料地被护士长阻止了。她立即打电话寻找那位医助。大约20分钟后,已经下班的玛格丽丝又驾车返回医院。她仔细地为病人重新包扎,又为他测血压、量体温、擦背、洗脚,而这些原来都是由护士干的。临了,她还一再询问病人是否有什么不舒服或不满意的。第二天,我同一位护士谈起此事,大大地赞扬了玛格丽丝一通。不料,同事竟不以为然,反而告诉我,如果病人当天晚上给值班院长打电话,那位女医助第二天就会被炒鱿鱼,因为这在爱丽斯医院中是不允许出现的事故。这家医院的管理严谨和职责分明由此可见一斑。
       美国人很讲知情权,医院也很强调要让患者了解病情并能自愿地配合治疗。这个重担,有相当一部分就落在了我们护士身上。护士必须不断地向所管辖的病人讲解病情,传授医疗知识。比如说,某个病人要做B超了,并不是病人来求医生做,而是医生护士求病人做。护士要对病人说的第一句话不是“May I help you?(让我来帮帮你)”而是“Could you help me?(麻烦您帮我个忙)”接着,要向病人解释B超是怎么回事,怎么去做B超,做的过程你有什么感觉,做了后对你会有什么好处,也许会对你产生什么副反应等等。然后再问病人:你想不想做B超?病人说想做了,我们再通知B超室医生。医生来了,还要再重复一遍以上的话,直到病人毫无疑虑,才开始做B超。这个过程虽然很繁琐,但却大大减少了医疗纠纷,对提高诊治效果大有好处。
       护理富翁,险些被炒“鱿鱼”
       可能是从小受的教育的缘故,美国人认为,我的生命必须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所以好多人得知自己是癌症或白血病之类的重症后,都很有信心,表示要与病魔斗争,战胜它,而不是单纯的恐惧,丧失斗志和信念。后来我调到ICU(重症监护病房),就遇到过不少令人感动的事。如13岁的黑人男孩贝比得了脊髓炎,全身瘫痪,靠气管切开处呼吸,但每天早晨他都对着口型向我们问好。
       纽约ICU的护士是最难干的,不仅护理技术出类拔萃,敬业精神和责任心还要特别强。因为这里大多数重症病人都不能说话,及时发现问题,靠的就是护士的眼睛和经验。有一个病人,心脏手术后,心脏又破裂,已经接近死亡状态,但经过抢救却活过来了,原因就是我们发现早,抢救及时。这位病人出院以后还和家属一起来感谢我们这些“纽约天使”呢!
       最可怕的是我护理过的那位石油富翁,他差点使老板炒了我的“鱿鱼”。这是个50多岁做了冠状动脉搭桥术的患者,那天应该是他在ICU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要转到普通病房去。我检查了他身上的管线,把他扶起来准备协助病人吃早餐,他却笑着说自己“已经没什么病了”,想单独处理点私事,并请我回避一下。
       根据规定,我应该尊重患者的个人隐私,所以只好去处理另一个病人。没想到就一会儿工夫,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我冲进病房,只见这位富翁的右侧已经血糊糊的。我马上呼叫医生,紧接着扶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患者。此时,医生和其他护士都一齐赶到,马上输血、急救,总算把这个大人物抢救活了。
       事后检查原因,才知道这位石油大亨私自打电话处理公司的事情,因瞬间发怒,挣脱了扎进他颈内的深静脉刺管,造成大量出血,险些酿成大事故。他十分诚恳地向院长道歉,并对我这个中国女孩的敬业精神大加赞赏,最后还让秘书开了张10万美金的支票,以示感谢。我当然不会收。不过,10万美金就是对美国人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那场面是让院长受了感动,要不我早就被“开”了!
       一晃到了2004年,如今我已是位博士护理师了,年薪十几万美金,这足以让美国同龄人羡慕。同时我的事迹还被《纽约时报》等新闻媒体广泛宣扬,成了一位华人中的大“明星”。但有句话我始终没有忘记:你的工作不是Job,而是Career!
       (赵保国摘自《现代青年》2005年第7期,马建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