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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普罗旺斯的美食
作者:彼得.梅尔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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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在圣诞节前入住位于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的。每天薄暮时分,在狗儿簇拥下回家,我总喜欢站在山上俯瞰山谷,欣赏农舍屋顶弯曲如丝带的缕缕白烟。这景象总让我联想到温暖的厨房和汁浓味厚的肉汤,而每次,这种感觉都毫无例外地激起我无比旺盛的食欲。
       普罗旺斯的佳肴美食多产在夏季,品种繁多,包括各种瓜类、桃子和芦笋、长笋瓜、茄子、胡椒、番茄、蒜泥蛋黄酱、蒸鱼、橄榄沙拉、鹈鱼、鲔鱼、莴苣马铃薯片拌白煮蛋,还有新鲜羊乳酪。这些,都是我们在英国餐馆里盯着菜单上仅有的几样选择时,可想而不可及的回忆。我们从未想到,普罗旺斯冬季的食物也是如此丰富,美味可口。
       冬天的菜肴是典型的乡下食物。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人们变得更结实、更强壮,同时还兼具保暖的功效。几乎没有人能够抵受得了这种食物的诱惑,于是,也就几乎没有人的肠胃在晚上就寝前不是鼓鼓胀胀的。也许和时髦餐馆里用漂亮盘子小心翼翼盛着的、份量纤巧但制作精美的菜肴相比,冬季的菜肴在长相上是略显寒酸了些,可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晚上,屋外又刮着剃刀般刺骨的寒风,能躲在屋里饱餐一顿农家的美味佳肴,可算得上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有天晚上,有位邻居请我们过去吃饭。由于天气的原因,我们不得不以冲刺的速度来完成这短短的一段路程。
       邻家的壁炉几乎占据了房间的整整一面墙壁。刚一进门,壁炉散发出的热气立刻雾了我的镜片。等到眼前的迷雾完全消散时,我才看见已经蒙上桌布的一张巨大的餐桌上安放了足足十副刀叉。原来是邻居的亲戚朋友也都要赶来探望探望我们这对外乡人。这屋子里可是够热闹的:一台电视机在屋子的一角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后面的厨房里还有一台收音机不甘示弱地应和着,主人费尽了气力才把成群的猫狗嘘出门外,一转身,它们又随同下一位客人的光临悄悄溜了回来。主人家端来了一盘饮料,供应男人的是茴香酒,为女士提供的则是甜葡萄酒。满屋子的人都在抱怨天气。有人问道:“英国有这么冷吗?” 我回答:“只有夏天才会像今天这样。” 他们开始一定没听懂,以为我说的是真的。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笑出声来,缓解了我的困窘。座位的安排又引发了好一阵争执——我也弄不清他们是争着要坐在我们旁边呢,还是离我们愈远愈好。反正我们总算是坐下了。
       这是我们永远难以忘怀的一顿饭。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好几顿饭,因为其丰盛和漫长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第一道菜是自制比萨饼——不是一块,而是三块,上面分别铺满鱼子酱、蘑菇和乳酪,每个人都有义务各吃一块。餐桌中央摆了一大篮面包,我们刚撕下面包把盘子擦干净,下面的菜便一道接一道地紧跟着上了。有兔肉馅饼、野猪肉馅饼,有水果酱点缀的猪肉砂锅,还有点缀着胡椒粒的香肠片和一种需要蘸新鲜番茄酱吃的小洋葱。盘子再次擦干净后,鸭子端上来了:鸭肉切成长条形,成扇状排列,浇着油亮的酱汁——这种新式菜肴,是别处见不到的。蘸着浓黑的肉汁,再配上野蘑菇,我们吃了整块胸肉和整条鸭腿。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吞下了眼前的食物。谁知,就在我们刚刚靠在椅背上准备喘息一下的时候,却近乎惊恐地发现主人又再次收拾干净盘子,将一只巨大的烘盘端上桌来。这回是女主人精心特制的红酒洋葱烧兔肉,料酒是特选最醇最厚的佳酿。我们小心翼翼地提出分一小块便好的请求被主人满面笑容地轻松拒绝了。我们只好吃掉它。除此之外,我们又吃了油炸土司拌蔬菜沙拉,胖大的羊奶乳酪面包,吃了主人家女儿特意精心制作的杏仁奶油蛋糕。我发誓:那天晚上,我们是为了捍卫英格兰的荣誉而吃!
       随咖啡一起上的,还有几瓶本地自产的“消化酒”。我倒是很愿意痛饮一次,只是肚子里实在一点空隙也没有了。然而主人的盛情又不容推辞。他一定要我品尝一种根据11世纪阿尔卑斯山区僧侣的配方制成的调和酒。倒酒时,主人要我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时,只见满满一大杯浓稠的黄色液体放在面前。我绝望地环顾全桌,每个人都以饱含期待的目光望着我,既不可能偷偷喂给狗儿,也没办法顺着裤腿流进鞋子里去,我只好一手紧抓桌缘以防不支倒地,一手持杯,闭着眼睛往喉咙里猛灌。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原本以为酒会灼伤我的舌头,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让它永久性地破坏我的味觉器官吧。结果证明,这是一只魔术杯,而我喝下的只是空气。这是我成年以来第一次因为少喝一杯酒而深感宽慰。旁观的人们笑声停歇之后,真正的劝酒再次构成威胁。好在主人家的猫咪及时伸出了援助之爪。为了追赶一只飞蛾,它从位于大衣柜顶端的“总指挥部”一跃而下,跌落在餐桌上的咖啡杯和酒瓶之间,一时间搞得杯盘狼藉。这显然是起身告辞的适当时机。我们腆着肚皮漫步回家,居然忘了天气的寒冷。回到家已无力说话,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杜微摘自《普罗旺斯的一年》,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