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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不为丑恶站岗
作者:林诗工

《青年文摘(红版)》 2000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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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忠诚”和“服从”是一名私人保镖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但是,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怎样的诱惑。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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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有想到,这辈子我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当保镖,而且是给一个拥有千万家产的富翁当私人保镖。虽然只有短暂的半年多时间,但我想,这无疑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一次经历。
       我是1976年出生的,家在湖北省鄂州市汀祖镇。1995年,19岁的我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由于家里的境况不好,再加上毕业后难以分配工作,所以我毅然放弃了这个机会。这年秋季征兵的时候,我报名参了军,也算是圆了年少时的“军人梦”。
       我被分到解放军驻河南某部队,并且幸运地成为特务连的一名新战士。在3年的军旅生涯中。我不仅学到了一身擒拿格斗的好本事,而且还学会了汽车驾驶、电脑操作等多种技能,在军事比武中拿过名次,曾经两次荣立二等功。
       1998年夏季,我所在的部队在洪湖参加了抗洪抢险。这年12月,服役期满的我退伍回到了阔别3年的家乡。三年之中,我父亲已经因病去世,家里为了给他治病欠下了将近5万元债务,每天都有债主上门来讨债。由于工作迟迟得不到安置,我萌生了外出打工的念头,一来使自己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二来也可以挣些钱替家里偿还债务。
       于是,我给武汉籍的战友赵军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忙替我在武汉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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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军是我的班长,因为都是湖北人,所以待我像亲兄弟一样。他比我早一年退伍,但我们仍有书信来往。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赵军的回信。他退役后,在汉口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保安公司。他在信中极力怂恿我去武汉,说只要我愿意,凭我的身手,干个保镖什么的,绝对不成问题。我动心了。
       1999年元旦过后,我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坐车去武汉找赵军。
       赵军的保安公司其实就是一所以培训保安员为主的职业学校。地址在汉口,主要服务区是全国闻名的商业街——汉正街,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老板在这里投资经商。绝大多数老板都乐意出钱雇请一两个保镖,有的老板甚至有七八个,因此保镖在这儿是一个很有市场的职业。到武汉后,我就住在赵军家里。他托熟人帮我联系雇主。赵军对我的身手很放心,但他反复强调保镖的职业道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雇主要绝对忠心,绝对服从。没这种精神,就别吃保镖“这碗饭”。
       到武汉的第6天,赵军就带我去“见工”。老板姓艾,30出头,浙江人,在武汉从事服装生产、加工以及体育文化用品生意,据说已有上千万的资产。那天,艾老板仔细查看了我的简历、退伍证、驾驶证和我在部队获得的各种证书,爽快地同意我留下来试用3个月。试用期的待遇是包食宿,月薪1200元。
       我高兴坏了。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份相当理想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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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们的心目中,保镖是一种“另类”职业,惊险而刺激。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生活中并不是时时都有危险发生,保镖的工作重点更注重“防患于未然”。作为艾老板的保镖,我必须尽心尽力地为他工作。不管他是单独在办公室工作,还是在公共场所,我都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保证他始终处在一种安全的环境中,哪怕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
       艾老板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但他的疑心很重。他曾经当着我的面把数万元现金装在公文包里,然后搁在一旁去卫生间;有时他也会叫我单独开他的“凌志”车外出购物或接送客户。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些,总是遵照他的指令做事。后来我才想到,他其实是在有意识地考验我。幸好,我经受住了多次这样的考验。
       试用期结束前的一个周末,艾老板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说他很赏识我,并说鉴于我的工作表现,他决定先和我签一份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月薪由1200元增加至3000元。我惊呆了,自己配拿这样高的薪水吗?记得当时我主动提出减少500或1000元,这样的钱拿得踏实一些。人嘛,不能太贪。
       没想到他竟然笑着说,保镖是很危险的职业,为了我的安全,你随时都有负伤流血,甚至失去生命的可能,给你3000元,不算多。
       他的话让我很感动,因为他至少没有轻视我。
       保镖这个职业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单一。我除了负责艾老板的安全之外,还要替他购物、催款催货,帮他办理一些简单的事务。现在的保镖都是这样,被复杂化了。从艾老板对我的态度来看,我感到自己是胜任这份工作的。
       艾老板身上有许多常人难及的优点,但也有不少毛病。他的妻子在家乡打理一家服装厂,每年来汉不过三两次。我在给艾老板当保镖不久,就发现他和女秘书晓琴的关系暧昧。晓琴是湖北红安县人,长得非常漂亮,21岁,给艾老板当了两个月的“秘书”。可是没过多久,这个晓琴就被莫名其妙地辞退了。
       这种老板和“秘书”加“情人”的故事,我在报刊上看过很多,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我发现了艾老板的一个规律:每隔三两个月,他就要换一个女秘书,而且都是那种容貌出众、不谙世故的“花瓶”式的女孩。当他用金钱征服了这些女孩,把她们玩够了之后,就会再用一笔钱,把她们一一踢开。
       艾老板曾经对此做了“解释”:男人嘛。都这样儿。
       当我看清了艾老板“以请秘书为名,专门玩弄女性”的丑陋面目之后,就产生了辞职的念头。我不愿意为一个卑污的灵魂保驾。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赵军。他竟然笑我“纯洁得像天使”。他说,杨纯,你辞职了又怎么样,他还不是照样当他的老板、玩他的女人吗?再说,辞了职,你拿什么去替家里还债?
       正是这句“你拿什么去替家里还债”的话使我动摇了。我不想看着母亲低声下气地向那些上门讨债的债主哀求。就这样,我决定留下来,想法只有一个:一旦把家里的债务还清,马上辞职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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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极力掩饰对艾老板的厌恶,违心地替他工作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1999年6月的一天,艾老板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我进去之后,看见他换了才一个多月的女秘书小玲也在里面。这个小玲是我的鄂州老乡,长得有点像影星巩俐。她刚来的时候,我曾经提醒她要提防艾老板,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被金钱俘虏了。
       艾老板毫不掩饰地对我说,小玲怀上了他的孩子,如果到时候检查出是男孩,他想让小玲把孩子生下来。但是,由于他不能和妻子离婚,所以他决定给孩子找个名义上的父亲。他觉得我最适合,一来因为小玲和我都是鄂州人,二来小玲对我的印象非常好。
       我当时就傻了,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里的故事。
       艾老板说,如果我同意做他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他会在我和小玲结婚前,为我们在鄂州城区买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并给20万元现金作贺礼。这份贺礼可够丰厚的了。说真的,这个条件对我非常有诱惑力,以我的能力,如果想实现这样的愿望,至少也得奋斗10年、20年,或许更长。我没有马上表态,让他给我时间考虑考虑。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因为我不想让一旁的小玲太难堪。
       就在第二天,艾老板的妻子从家乡打电话来,让马上派人去温州提一批成衣。不知为什么,艾老板竟然把这份差事交给了我。
       临行之前,他再三嘱咐我不要向他妻子说他在武汉的情况。在温州,我发现了两个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艾老板的岳父是当地的一位政界人士,而且,艾老板并不是真正的老板,他的妻子才是。
       我于是明白了艾老板说不能和妻子离婚的原因不仅仅是慑于老丈人的权势,他心里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服装厂的仓库提货时,我发现了里面堆积着大量假冒的名牌服装,“金利来”、“杉杉”、“雅戈尔”……各种品牌,应有尽有。
       我硬着头皮把这批货送到了武汉。当天,我就向艾老板提出了辞职。他先是挽留我,看我去意已决,他才问我为什么要走。我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但我却把原因告诉了赵军。
       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我拒绝为一个灵魂肮脏的人“站岗”。
       我谢绝了赵军留我在他的保安公司当武术教员的好意,回到了家乡鄂州。离汉前,我向有关部门举报了艾老板,他们表示要进行调查。现在,我在家乡的一座酒楼里打工,虽然没有很高的薪水,虽然整天忙忙碌碌的,但我觉得很踏实、很快乐。
       (铉瑁玮摘自《涉世之初》200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