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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调查与研究]梁国王墓志铭文初释
作者:韩世明 [日]吉本智慧子

《民族研究》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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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代梁国王石鲁隐朮里者是秦国太妃之夫萧和的第三子萧孝诚的第三子,汉名萧知微,其妻是惕隐司仲父房査懒瑰引宰相第四女、耶律仁先四妹涅睦衮别胥。在出土的契丹文铭文中有自阿古只以来历代子孙的详尽记载,其史料价值非常珍贵。这些墓志的出土,可将萧和一系六世子孙中之一部分厘清,对研究辽史和契丹史有很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契丹小字 梁国王墓志铭文 考释
       作者韩世明,辽宁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地址:沈阳市,邮编110036。吉本智慧子(汉名乌拉熙春),女,日本立命館アジア太平洋大学教授。
       2000年11月,距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大巴镇5公里的关山种畜场王坟沟内两座砖室墓被盗。2001年4月,在王坟沟西北面的马掌洼的山坳里发现六座墓葬,从编号为M4的墓葬中出土了汉文《秦国太妃墓志铭》,从编号为M9的墓葬中出土了汉文《梁国太妃墓志铭》和契丹小字《梁国王墓志铭》。M9出土的志石、盖保存完好。志盖为方形,盝顶,边长113厘米,四侧面厚约12厘米。盝顶中间竖排阴刻篆书“故梁国太妃墓志铭”三行八字。周边饰连续的卷草纹。四个斜面刻十二生肖,每面刻三个生肖。志盖背面刻契丹小字志文。志石方形,边长114厘米、厚19厘米,上刻汉字志文。梁国王石鲁隐朮里者是秦国太妃之夫萧和的第三子萧孝诚的第三子,汉名萧知微,其妻是惕隐司仲父房査懒瑰引宰相第四女、耶律仁先四妹涅睦衮别胥。
       关山一带是辽朝国舅族阿古只四世孙萧和一系的家族墓地,迄今为止所发掘的九座墓葬是:1925年出土的萧德温墓(M1);2001年出土的萧德恭夫妻合葬墓(M2)、萧知行墓(M3)、萧和夫妻合葬墓(M4)、萧德让墓(M8)、萧知微墓(M9),其余三座无墓志出土,故尚不明墓主名讳。这些墓葬中出土的墓志除M9外皆为汉字所刻,唯M9墓志为契丹小字、汉字合璧。
       上述汉文墓志中没有出现关于萧和父祖的记载,唯《梁国王墓志铭》中有自阿古只以降历代子孙的详尽记载,其史料价值弥足珍贵。这些墓志的出土,可将萧和一系六世子孙中之一部分厘清。
       契丹小字《梁国王墓志铭》,刻于乾统七年(1107)四月十四日。共29行,于28行与29行之间空一行。未记载墓志撰写者,书丹者为佛顶。佛顶其人,乃査剌瑰引之第三子耶律智先之第三子,其母为萧孝诚之女挞不也娘子。于亲属关系论,萧知微乃佛顶之舅,佛顶乃萧知微之甥,故墓志最末一行于佛顶之名前冠以“甥”。
       墓志第1行:“别部国舅小翁帐六字功臣梁国王之墓志铭并序”。
       墓志第2行至第4行,记述的是墓主第七代先祖乃至父辈的名讳及简况。“国王名朮里者字石鲁隐,第七代之先祖不懒月椀竹,子撒懒阿古只宰相,辅佐天皇帝……宰相之子家太师,太师之子川隐蒲古令公,令公之子谐领桃隗国王。国王之子五人,第三子六温高九大王……妻祁氏夫人,惕隐司季父房剌韩公之子。大王、夫人之男孩子七人,女孩子五人。长子涅邻纱里太师,次子只剌将军,第三即梁国王,第四蒲速衍实六太师,第五乌卢本除钵太尉,第六刘四哥龙虎,第七时时邻迪烈大王。女孩子失载。涅邻太师、蒲速衍太师、乌卢本太尉、时时邻大王……皆有封号。”
       契丹小字“石鲁隐朮里者”,亦见于契丹小字《耶律智先墓志铭》第12行。(注:参见赵志伟、包瑞军:《契丹小字<耶律智先墓志铭>考释》,《民族语文》2001年第3期。)契丹小字所用原字略有不同。其人乃査剌瑰引第四女涅睦衮别胥所适之夫婿。涅睦衮别胥即《梁国太妃墓志铭》的墓主。《辽史》卷91《萧朮哲传》载:“萧朮哲,字石鲁隐,孝穆弟高九之子。”可知朮哲乃朮里者的不甚贴切的音译。
       契丹小字“拔(不)懒月椀竹”,亦见于契丹小字《萧太山和永清郡主墓志》。(注:参见袁海波、刘凤翥:《契丹小字<萧大山和永清公主墓志>考释》,《文史》2005年第1辑。据刘凤翥先生告知,他后来与清楚拓本校对,发表的汉字《永清公主墓志》中的“大山”乃“太山”之误。)契丹小字所用原字略有不同。乃淳钦皇后与阿古只之生父。拔懒,当是其姓;月椀乃其字;竹乃其名。《辽史》卷67《外戚表》只记载月椀之名与其所官“阿扎割只”;卷37《地理志一》仪坤州则作“容我梅里”。卷71《后妃传》太祖淳钦皇后述律氏又作“婆姑梅里”;卷45《百官志一》北面皇族帐官舍利司载舍利位下有梅里,乃掌皇族军政的最底官职。“容我”与“月椀”是同音异译,后者较贴切于契丹小字所表示的读音。“婆姑”,从音韵形式上看似乎是月椀之名,但契丹小字用对译汉字“竹”的原字表示其人之名,与“婆姑”显非同一词。
       “撒懒阿古只”,撒懒乃其字,阿古只乃其名。拼写形式与契丹小字《萧太山和永清郡主墓志》完全一致。阿古只乃淳钦皇后亲弟,世宗怀节皇后之父。《辽史》卷73《阿古只传》载其字作“撒本”,根据契丹小字可证“本”乃“懒”之误。
       “家太师”,疑“家”前或有漏字。契丹人多名“×家”,尚未见单名“家”者。此人即阿古只之子,但墓志未言其为第几子。就目前所见之汉文史料,阿古只之子有以下数人:世宗皇后兄“禅奴利”;世宗皇后弟国舅政事令、幽州节度使“眉古得”;右皮室详稳“安团”;迷古宁详稳“演乌卢”;大将军“迷骨里”。演乌卢、迷骨里有可能是同一人,亦即《辽史》所载之萧挞凛(闼览)、墓志所载之朮鲁列。安团是否也是其人之另名,尚待考。本墓志出现的家太师,尚无与安团或眉古得视作同一人之根据,权作为阿古只另一子。
       “川隐蒲古令公”,川隐乃其字,蒲古乃其名。据汉字《耶律庶几墓志》(清宁五年)载:“重熙元年十一月日牒:皇太后祖母、赠漆水郡夫人耶律氏。”(注:向南:《辽代石刻文编》,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94页。)此皇太后即为圣宗钦哀皇后,是可知漆水郡夫人耶律氏即川隐蒲古令公之妻。“川隐蒲古”不见于汉文史料,唯在契丹小字《宋魏国妃墓志铭》中一见,契丹小字所用原音字略有不同。
       “谐领桃隗国王”,谐领乃其字,桃隗乃其名。在汉字《宋魏国妃墓志铭》中作“名解里,小名桃隗”,即汉名萧和。(注:参见刘凤翥、清格勒:《契丹小字<宋魏国妃墓志铭>和<耶律弘用墓志铭>考释》,《文史》2003年第4辑。)萧和契丹名与字的汉文音译用字多有异同,谐领桃隗较为贴切于契丹小字所表示的读音。《秦国太妃墓志铭》详载谐领桃隗所追封之王爵:重熙二年(1033)追封魏王;四年追封晋国王(晋当是齐之误);十一年其妻进册秦国太妃,所谓“妻从夫爵”,则斯时谐领桃隗亦当追封秦国王。
       “六温高九大王”,六温(或音译“留隐”)乃其字,高九乃其名。见于数方契丹小字墓志,契丹小字所用原字完全一致。他的汉名是萧孝诚。(注:魏奎阁:《辽史外戚表新证》,《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2002年第1期。)孝诚妻之名,唯见于本墓志,音译可作祁氏夫人。其父剌韩公属惕隐司季父房,究系太祖何弟之后,尚不明。
       孝诚七子之名,见于汉文《秦国太妃墓志铭》,但因混于太妃十二孙之中,仅依此墓志不能确指。本墓志的解读,方才得以彻底廓清。兹列表比较如下:
        《秦国太妃墓志铭》    《梁国王墓志铭》     《萧知行墓志铭》
       长孙│沙里左奉宸      长子│涅邻纱里太师     知章
       第四孙│只剌未仕      次子│只剌将军       知□
       第五孙│朮者左只候郎君将军 三子│石鲁隐朮里者梁国王  知微
       第六孙│实六未仕      四子│蒲速衍实六太师    知人
       第八孙│除钵未仕      五子│乌卢本除钵太尉    知行
       第九孙│刘四哥未仕     六子│刘四哥龙虎      知善
       第十孙│迪烈未仕      七子│时时邻迪烈大王    知玄
       
       孝诚的五个女儿,除《秦国太妃墓志铭》所列十三个孙女中之第六孙女皇太弟重元妃之外,根据笔者解读的其他契丹大小字墓志,还有第四孙女胡都姑、第九孙女达贝演可以断定是孝诚之女,其余两人待考。
       从第5行后半开始至第11行,记载的是萧朮哲的经历。
        开泰八年(1019) 十一月二十九日出生。
       十六岁,率府率。
       十八岁,小将军。
       重熙四年(1035)十九岁,(注:此处记载有误:萧朮哲生于开泰八年(1019),至重熙四年(1035)应是十八(虚)岁。 撰碑文者误增一岁。)补郎君孩儿班。××太保。
       重熙十一年(1042)观察。
       重熙十二年(1043)都宫使。
       重熙十三年(1044)文班太保。
       (《辽史》本传载:“重熙十三年,将卫兵讨李元昊有功,迁兴圣宫使。”)
       重熙十四年(1045)左院郎君班详稳。南院同知。
       重熙十五年(1046)东北路挞领详稳。
       重熙十六年(1047)北女真详稳。倒塌岭某都监。六部吐里太尉。
       司北院副部署都监之事。
       (《辽史》本传载:“稍迁西南面招讨都监。”)
       重熙十七年(1048)(《辽史•兴宗本纪》载:重熙十七年八月戊子,“东北面详稳耶律朮者为监军,伐蒲奴里酋陶得里”。此耶律朮者乃萧朮者之误。)
       (《辽史》本传载:“蒲奴里部长陶得里叛,朮哲为统军都监,从都统耶律义先讨之。”)
       重熙廿二年(1053)都宫使。
       重熙廿三年(1054)左院郎君班详稳。南院同知。
       清宁元年(1055)(三十八岁)北女真详稳。国舅详稳。
       清宁二年(1056)(三十九岁)封使相。西北招討。
       清宁四年(1058)(四十一岁)国舅详稳。
       清宁五年(1059)沈州节度使。
       (《辽史》本传载:“寻起为昭德军节度使,征为北院宣徽使。”)
       清宁七年(1061)宣徽。司夷离毕事。
       清宁九年(1063)某招讨。
       (《辽史》本传载:“九年,上以朮哲先为招讨,威行诸部,复为西北路招讨使。”)
       清宁十年(1064)承舅么格之帐。封柳城郡王。
       (《辽史》本传载:“十年,入朝,封柳城郡王。”)
       咸雍二年(1066)功臣六字。北府宰相。司朔州之事。
       (《辽史•道宗本纪》载:“(咸雍二年)秋七月癸丑朔,以西北路招讨使萧朮者为北府宰相。十二月辛丑,以萧朮者为武定军节度使。”)
       (《辽史》本传载:“咸雍二年,拜北府宰相。为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所忌,诬朮哲与护卫萧忽古等谋害乙辛。诏狱无状,罢相,出镇顺义军。”)
       咸雍五年(1069)正月 五十一岁,病薨。
       (《辽史》本传载:“卒。追王晋、宋、梁三国。”)
       乾统元年(1101) 赐秦国王(妻秦国太妃)之爵号。
       乾统三年(1103) 以汉人之礼晋阶, 赐宋国王(妻宋国太妃)之爵号。
       (《辽史•天祚帝本纪》载:“(乾统三年)十一月丙申,文武百官加上尊号曰惠文智武圣孝天祚皇帝,大赦,以宋魏国王和鲁斡为皇太叔,梁王挞鲁进封燕国王,郑王淳为东京留守,进封越国王,百官各进一阶。”)
       乾统六年(1106)以契丹之大礼承旨, 膺梁国王(妻梁国太妃)之爵号。
       (《辽史•天祚帝本纪》载:“(乾统六年)十一月乙未,以谢家奴为南院大王,马奴为奚六部大王。丙申,行柴册礼。戊戌,大赦。以和鲁斡为义和仁圣皇太叔,越国王淳进封魏国王,封皇子敖卢斡为晋王,习泥烈为饶乐郡王。己亥,谒太祖庙。甲辰,祠木叶山。十二月己巳,封耶律俨为漆水郡王,余官进爵有差。”)
       墓志第15行后半至第18行前半,记载的是梁国太妃的行状。“妻梁国太妃名涅睦衮,惕隐司仲父房査懒瑰引宰相之子,开泰八己未年生。査懒宰相与兴宗皇帝有刺血之交,待之以兄礼。二十整出嫁为媳……国王居于相位两年,和善笃谐、家族兴旺,封为乙里婉,载入谱牒。……乾统元年帐可汗即位,膺秦国王、秦国太妃之号。三年以汉儿之礼序次,尊为宋国王、宋国太妃。六年以契丹大礼承旨,尊为梁国王、梁国太妃。乾统六年八十八岁病薨。”
       第18行后半至第19行记载的是梁国太妃的子女情况。“国王、太妃之男孩子幼殇。女儿二人,长女骨浴,顺宗皇帝之耨斡么(皇后)。幼女丑女哥娘子,适舅惕隐司诸速得太尉。太妃因无男嗣,故使弟时时邻迪烈大王之第四子乙信太保承帐。”诸速得太尉,即耶律智先。时时邻迪烈大王在汉字《宋魏国妃墓志铭》作“父名时时里,小名迪烈”。他即萧孝诚幼子萧知玄。(注:参见刘凤翥、清格勒:《契丹小字<宋魏国妃墓志铭>和<耶律弘用墓志铭>考释》,《文史》2003年第4辑。)乙信太保,见于契丹小字《耶律弘用墓志铭》及《宋魏国妃墓志铭》。
       第19行末至第21行记载的是太妃承帐子乙信太保的情况,语词多有未解,只能获知其妻与子之名。太保之妻傩吉懒娘子,乃遥辇阿剌里龙虎之子。子么撒里将军,女孩子尚幼。
       第22行载梁国王之妻梁国太妃下葬的时间“乾统七年四月十四日”,参与会葬者“乙信太保、两兄弟及亲属”。
        第28行载梁国王墓地的位置,在“自大曷鲁里以南,××地;小曷鲁里山,曷鲁里山之麓……国王之墓。”空一行下接第29行,载立墓志年月日及书丹者“乾统七丁亥年四月十四日,甥佛顶”。
       这次发现的契丹文《梁国王墓志铭》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资料,它叙述了辽代后族从契丹建国前到辽末这一时期的重要史实,这对于补充《辽史》的记载有重要的史料价值。通过和《辽史》以及其他一些记载进行比较研究,可以补充史书记载的缺漏和不足,也能够纠正史书记载的一些错误。由于碑文的一些内容目前不能解读和研究水平的限制,此次释读只是简单的、初级的研究,目的是给辽史与民族古文字学界提供一份的可贵的研究资料。随着对此碑文解读的进展和研究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必将会为辽史、契丹史研究提供一份更加详尽的史料。
       〔责任编辑华祖根〕